陵华烬_月上谷谷主夫人

80.

　　“不忠不义不仁不孝之徒，又有何权利要求他人对其忠义仁孝！”

　　闻此石破天惊之语，众人皆朝殿外望去，但见夜神润玉脚踏云雾，盔甲未卸，归来时身上尚留存战场征伐之气，逆光沉步入殿，愈显其独步天下，傲睨群雄。

　　太微虽同这个儿子情分不过平平，但见此情状，哪还有什么不明白的。

　　无论是簌离挑衅，还是青龙重归，玄武正位，想来都是他这个好儿子的手笔！想来先前的一切，皆是为他现今的筹谋而铺路！

　　真不愧是他生的应龙好儿子！太微咬牙切齿地想着，内心直懊悔自己没有在知晓他是为应龙血脉的第一刻，便将之斩草除根。故而太微一时半会并不曾发觉：随着他的缄口不言，大殿之上再也不曾有人说话，皆将目光投注到夜神身上，望着他一步一步走到太微面前。

　　众望所归，莫过如是。

　　太微心念急转下，猛然想起了什么，继而心中大骇。

　　他如今手中的真实兵力，究竟还剩几何？

　　白虎玄武与青龙既已问世，那想来朱雀也会重现世间。虽说现如今朱雀并未如何在明面上活动，但朱雀毕竟是鸟族始祖神之一，如今白虎玄武并青龙皆已入润玉麾下，那朱雀定然也会率鸟族投奔润玉了——不！

　　太微突然瞳孔一缩，猛地想起来：早在大半年前，穗禾便同润玉走得颇近了，但那时天界皆说是因旭凤之故，便是连自己，也不曾深思有何不对！

　　太微勃然变色。

　　如今天兵天将皆为润玉所掌，水族木族与鸟族皆追随于他，风族虽向来明哲保身，但按照临秀先前将锦觅逐出洛湘府的情状来看，保不准也已变节。

　　如此想着，太微再望向殿下诸仙时，只觉心里寒毛直竖，觉得这些人如今定然皆是在心里算计谋杀着他！

　　也正是在这一刻，润玉气势逼人的气场直朝太微而来，太微这才发觉，原来润玉早已走到自己面前。

　　看润玉毫无惧色地站在荼姚孟章等人面前，太微心底打底了主意：即便自己不知与会众仙有多少人已倒戈，但越是这样，自己就越要维持天帝的气派来，免得人人皆以为自己这天帝可为人欺侮践踏！

　　但听太微冷哼一声，掩下心头怒火，拂袖起身，望向润玉，凉凉道：“忠义仁孝？汝不过区区一夜神，又谈何资格评判本座这天地之主的忠义仁孝！”

　　太微冲冠眦裂，气势显然是很足的，奈何润玉不过凉凉地瞥了他一眼，便不屑地移开目光，转而望向众仙，掷地有声道：“天帝当年为登天位，戮其兄，弃花神，娶恶妇，辱我母，抛亲子！桩桩件件，罄竹难书，声色犬马，尸位素餐！实为不堪无德之人，偏又沽名钓誉，藉由他人之手，直将天界变成六界最肮脏，最残酷的伪善之地！忠义仁孝，一看便知，是非曲直，当在人心！”

　　润玉驳斥之时，殿内众仙大半已经站起，垂手而立，不发一言，仿佛是在印证太微猜测那般。不知是因为见了此情此景而觉得心如刀割，还是当真是有所不适般，太微突然觉得两眼发黑，一个趔趄，险些摔下台去。眼花之时，他瞧见润玉脸上似是浮现起一丝嘲讽笑意，他便忙怒喝道：“孽子！你胆敢对为父不敬！”

　　润玉眼神自太微身上扫过，蔑视地望着他，笑道：“若是敬了，怕是寻常魔族现如今便不会诚信臣服我天界，更没有天魔大战之大捷了。”

　　言下之意，不仅是点明魔界已然归顺天界——归顺夜神的天界，在太微看来，更是在坦荡承认：现下太微的不适，是润玉动的手脚。

　　荼姚望了一眼强压恐惧的太微，本欲挣脱淮舒的束缚，但却无济于事，只得双眼怒视着润玉，泼辣吼道：“润玉！我素知你心机深沉，只是没有想到你真的做得出来这般心狠手辣之事！”

　　润玉正眼都不瞧荼姚一眼，冷哼一声：“为登帝位，为保高位，汝等两人，行事之肮脏，心思之龌龊，便是连心狠手辣这四个字，也要望之弗及！今日之事，不过是天理昭彰，终有轮回罢了！润玉今日之举，不过是替惨死生灵拨乱反正，为天下苍生重谋太平！”说到此处，润玉望向簌离，一字一顿道：“我所做的这一切，无愧于天地，更无愧于生母生养之恩！”

　　簌离眼眶一热，继而心里愈发豪情如云，她走上前去，同润玉并肩而立，傲骨铮铮，怒视太微，续道：“为天帝者，势当爱民如子，方能不负天地。然汝所辖天界，风雨如晦，水深火热！今我簌离，不仅要替龙鱼族万千生灵，更要替被糟蹋声明与姓名的无数族群讨回公道，换回清平！”

　　在座诸仙，或多或少都曾被太微荼姚强压欺压过，闻言不由群情激愤。

　　穗禾忍耐久了，待至此日，虽说心中亦是万般情绪，但却勉强端得住，甚至还暗自留心起殿内诸仙一举一动来。她突然瞧见，坐在末席的太巳仙人，身边似跟随了两人，一个自是邝露。另一个人么，起先因为离得太远，穗禾不曾瞧清，如今定睛一瞧，不由一惊：

　　那人不就是彦佑么！

　　自润玉提起生养之恩起，本就反常的彦佑显得愈发躁动不安，甚至时时往殿外望去，也不知起的是什么歪心思。

　　穗禾心里起了警惕，正暗自防备时，却见一直老神在在坐在前排的一老者突然睁开了双目，和蔼说道：“洞庭君此言不假。”

　　众人循声望去，原是甚少出关的菩提老祖。但见他捻须而笑，道：“前有佛界借上清天之手，压制六界；后有天界假权势之威，为祸苍生。应龙问世，怀四海众生，得天命剑灵之护，若登大极，当为大势所趋。”

　　菩提祖师行踪缥缈，当初亦是因秉持道教而为佛界暗算，但却德高望重，故而此言一出，更是为润玉今日筹谋加上了极大的筹码。

　　太微的心被吊到了极点。但偏偏越急就越想不出对策来，正在此时，忽听殿外传来急切一声“儿臣护驾来迟，还请父皇恕罪！”

　　话音未落，便见旭凤急冲冲地闯了进来。

　　荼姚松了口气，脸上登时流露出几分得意神色，太微虽也暗自放松了心神，心底却仍旧猜疑。但因如今自身权利已泰半被架空，想来各方天将早已变节，自己无兵可用，也只得先按下自身猜忌去依赖旭凤了。

　　但润玉只瞥了一眼，便能察觉出旭凤的不对劲来。

　　旭凤先是被蚩尤挑断了经脉废去了凤凰血脉的矫饰，尔后又被斗姆下了诸般术法，前几日在天魔战场上更是屡受波及，今朝却能意气风发地出现在寿宴上，说是救驾，若说不弄点禁术，实在是天方夜谭。

　　可旭凤脸上的笃定与自信却完全是做不得假。润玉略作思忖，想来这是廉晁借助斗姆先前布的局，在旭凤身上做的手脚罢？可叹旭凤为他人做嫁衣，却仍旧浑然不觉。

　　润玉冷哼一声，愈发觉得旭凤上不得台面。

　　旭凤一来，便开始斥责起润玉来，润玉懒懒地应着，显然是十分轻视他，盖因这些不过是润玉听腻了的陈词滥调，旭凤之言实在粗鄙，且润玉知道，旭凤的重头戏还在后头。

　　果不其然，在荼姚被润玉漫不经心的态度所激怒，怒斥一声“润玉！尔等乱臣贼子必遭天谴！”之后，旭凤便拿起凤翎剑来，不管不顾地朝润玉砍去。

　　在听见殿内厮杀声后，双方将士闻得号令，皆冲入殿内。

　　但见殿内的天兵天将皆是刚从战场归来，犹带肃杀之气，而旭凤那方的将士，旁人兴许认不出来，但太微却一眼便瞧出来了，当下心里便寒凉到极点。

　　那是廉晁的府兵。

　　廉晁死了那么久，他的府兵竟还留存于世，竟还追随于他么？

　　旭凤，你究竟意欲何为？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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被太微、廉晁、润玉三方利用而不自知，甚至还洋洋自得的全场最大铁憨憨：旭凤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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